二十三、见家长(上)
这句话仙道彰不是随口说说的,这也绝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个念头。
当初,他决定和流川枫一起transfer去美国的大学之前,他为了流川放弃华尔街的工作回到日本之后,他都有考虑过要不要和母亲摊牌,虽然他明知道母亲会有怎么样的反应。但似乎总是时机不对。这么些年,他和家人聚少离多,于是时至今日,以相亲为契机,他想:干脆就此向家人出柜好了。
可是还没等到他打电话,母亲的电话就主动打过来了。
流川的脸肿了一大块,左脸鼓鼓的。麻醉退了,细碎烧灼的疼痛弄得小狐狸烦躁不安,早早就睡觉去了。仙道把牙齿泡到消毒水里的时候,电话响了。他匆匆跑出浴室,拿起手机,屏幕上闪个不停的正是家里的号码。
仙道挑了挑眉毛。他没想到这么快电话就会追过来,看来随着年纪渐长,母亲的耐性却反而不如年轻时代了。
他捏着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打开大门,走进了院子。静谧的夜,下午刚下过暴雨,此刻空气很清新。庭院里的凳子上落满了雨水,仙道在门廊前的围栏上坐下,接通了电话。
“妈妈。”他唤道,语气平静沉稳。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秒,然后一个同样沉稳的声音答道:“嗯,小彰。”
“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台风过境,下午又下了暴雨,院子里的植物淋坏了吗?”仙道微微笑着说。
“玫瑰被淹了,还有后院的那颗枣树也被吹断了。”
“是么……”仙道若有所思,“真可惜,我一直很爱吃那棵树上结的青枣。”
“小彰,你没有什么话要和妈妈说吗?”
“妈妈,”仙道抬起头,看着头顶漆黑的夜空。有些话,没说出口的时候大家都心照不宣,谁也不去戳破,但日子还是照样过;可一旦说出口,就再也收不回来了。但他知道,他必须这样做,“您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今天是怎么回事?”听到儿子坦然的语气,仙道夫人觉得一阵怒火升了上来,她的声调微微抬高:“介绍人说对方觉得你们不合适,你今天做了什么?”
“她有告诉您是为了什么原因吗?”仙道把电话拿得离耳朵远了一些。
“没有。所以我才要问你。”仙道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电视里吵吵闹闹地在说什么,好像是哪个有名的人死了,“小彰,我们一直尽最大的努力不去干涉你的生活,你要去神奈川念高中,忽然说转到美国读书,后来又毫无征兆地回了日本,还有你现在的工作……我都没有说什么,我自认为我已经做到极致了。现在唯一希望的,只是能看见你结婚,有一个完整的家庭而已,这也不能让我如愿吗?”
一阵劲风吹来,树叶簌簌地抖动,从远处传来一阵阵低沉的轰鸣,仙道伸出手去,一滴雨水落在他掌心:“妈妈,下周末我们会回家,有一个人……我想你们应该想要见一见。”
仙道夫人的语气冰冷:“小彰,我想你没听清我说的话,看见你结婚,是我唯一的希望。你明白吗?”
仙道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述的感受,有一些愧疚,有几分无奈,又有一点炸开僵局的快意。他不是个容易冲动喜欢计较的人,他本想当面郑重其事地将流川介绍给自己的家人,然后再说出这句话。但此刻,他觉得那个时机已经到来了。于是,他破釜沉舟地说:“我明白,但是我做不到。因为我是个同性恋,我的爱人是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