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芙坐在窗边瞧着墨蓝天空上的月色,盘算着明日宴会上见了萧远臣还说些什么话,是渐渐虚与委蛇还是直接进入正题。
她一想到终究与这位老师走到了不得不较量的对立面,就忍不住地发痴了起来。
师生二人,至此,也是世间少有了。
云芙想得入神,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有人悄悄开了门,绕到她身后去,蒙住了她的眼睛。
这样没大没小的,宫中还能有几人?
陛下心里叹气,有些担心以后若是自己不在,云央要如何才是。
她抓住了蒙在她眼上的手,无奈地讨饶道:“好了,别闹了。我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云央笑嘻嘻地从后面走出来,到了陛下跟前,好巧不巧挡住了她看向月亮的目光。
陛下不着痕迹地蹙了一下眉毛,不动声色。
“阿芙有什么事还要找我来连山阁才能说的?”
云芙起身,将几本她特地挑出来的手稿放在了云央面前。
“这是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做一个公主,每天都自由自在的,吃喝不愁,还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云芙顿了顿,只要一讲起从前,看向手稿的眼神都柔和了不少,“那时候我也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登上皇位。央儿,这个位置,本来是你父王,我皇兄的。可是大家谁也没有想到,谁都不曾想到,最后居然是我,继承大统,成了皇帝。”
云央上前拥著她,一言不发,只是一双眼睛悄悄眯了眯,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他猜不到云芙突然召他前来连山阁有什么意图,却只是因为是云芙召见,便毫不犹豫地就赶了过来。
其实若是乐意,他也想要跟云芙永远不分开的。
“阿芙,这些都是你之前写的吗?”云央翻看了一下,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问。
云芙点头,又听到他问:“大概都写了一些什么?”
“写了写什么,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云央摇头,使小性子,说:“我不要,偏要阿芙说给我听。”说完便将随手拿的一本手稿递给云芙。
云芙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从他手里接过手稿,自己边看边回忆,看了半刻钟,才回想起自己写了些什么。
“说来好笑,是一只狼妖与神君的故事,神君身经百战,一人遭魔族算计,受伤跌入万丈深渊,闯进了狼妖居住的铃满山,狼妖救了他,然后两个人就在一起了。可惜神妖殊途,狼妖将神君赶出了铃满山,自己则出山去做了妖王。二人最后老死不相往来。”
云芙删删减减,将一个好好的故事随便乱说了一通。将一个欢欢喜喜的结局改得稀烂不止,还添油加醋地说这狼妖的不堪。
“可是你原本可以给他们一个好结局的。”
云芙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他们爱而不得,正好是因为我的爱而不得。我那时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可就在五年前,他成亲了。”她的声音愈来愈小,云央的脸色也开始发青,“我爱而不得,自然也希望陛下的人物跟我一样的爱而不得。没理由这样的苦痛,全由我一人担着。”
“央儿,你能明白么?”云芙看着他,突然笑得很开心。
她知道云央此时定然心中不悦,可她却偏要说这样的话。她将他叫过来,便是要交代清楚的。
“他成亲后,我便将这些少女心事全都封存了起来,直到昨天才翻出来。过往种种,已成定局,我总是再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得不去面对了。央儿,明日是我与过去做出了断的时候。”
云芙深深吸了一口气,道。
“明日——明日我若是有何不测 ,拜托你照顾一下星河清梦。我们三个从小玩到大,情同手足。清梦这人啊,爱哭爱闹,毛毛躁躁的,容易得罪人,你要替我护着她一点。星河要好一点点,她持重沉稳,凡事都三思后行,顾虑的东西太多,反倒不好,但是有时候太心软,容易上当受骗,你也帮我好好照顾她。”
云央怔怔地听着她说完这一大段话,还没有明白为何云芙突然从她的少女心事扯开这么远。只知道这些话,让他没由来的很心慌。
他扑进云芙怀里,也不管自己身前隆起的这个颇具规模的肚腹。
孩子因父亲的毛躁开始躁动不安,云央却置之不理。只有云芙担心地替他护住那一处,低声骂道:“这个样子干什么,你孩子不要了?”
“那你说这些话又是个什么意思?明日到底要怎样,不就是个中秋宴会么,竟使你存了这种赴死的心思?还是你故意说这话来唬我的……”云央说着,眼睛也红了,死死地盯着云芙,恨不得在她身上盯出一个洞来。
云芙没有作声,云央一双眼睛里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蓄满了一汪湖水。
他突然意识到,中秋御宴,除了宴请百官,云芙往常还会特地留出时间来招待国师一家的。
难道云芙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