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偶遇
吴家兄妹带着彩云行走的路线很是简单粗暴,就是从京城一路向西,经郑州、河南府、虢州、商州、京兆府、凤翔府,后再由关中北上。
这日进入商州地界仅几十里,就听前方传来嘈杂声。彩云探出头去看,只见对面有一辆马车正高速奔来,马车上两个年轻女子正一左一右抱着马车轸柱呼救。马车车夫正站在马车上意图控制马匹,很显然,那匹马受惊发狂了。
吴阡本不想多事,奈何对方正冲着自家马车而来,且距离已经很近了。吴阡一跃而起,朝着狂奔的马腹部踹去,落地后又紧接着一个旋风扫腿,那便马嘶鸣着倒下了,连带着它拉的车厢也侧翻过来。彩云见状不由心生鄙视:如果是展昭在这里,他肯定会控制住马让马车平稳停下,而不是这样人仰马翻。
“小姐,小姐你怎么啦,你醒醒啊!”翻倒的马车旁边又响起一连串呼喊,彩云定睛一瞧,其中一个像是晕过去了。正想开口询问,就见那个小丫鬟冲了过来拦住吴阡:“站住,不许走,我家小姐被你害得晕倒了。”
彩云差点要笑出来,而她这副看好戏的模样让吴陌很是不满,就在彩云猜想着这兄妹俩是要直接接撞过去还是把小丫鬟扔出去时,对方的车夫过来拉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而吴阡在打量过这个车夫后居然变了态度。
“小姐,捎她们一程吧。”吴阡装模作样地来了一句。是了,彩云现在对外的身份是个叛逆出家当道士的大户人家小姐,现在被家人找到后带回,这个说法倒是很好地解释了吴家兄妹对自己不甚恭敬。
吴陌跳下车,和那个小丫鬟将晕过去的女子抬上马车,对方的车夫则在人上来时帮忙打帘子。在车帘落下的一瞬间,彩云看到了车夫的手掌,那些厚茧表明那是常年握刀加持缰的手。疑窦渐生起,彩云略想了想后伸手搭上了晕倒女子的手腕,然后又去掐她的人中。
“你干什么?”小丫鬟如临大敌,冲过来想要推开彩云,没推动,又自以为很凶地瞪着彩云。
彩云懒得搭理,继续掐,直到那女子醒来。一通礼貌用语后,吴陌和彩云开始套主仆俩的话,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对假主仆就把对面真主仆的底摸清了。
晕倒又醒来的女子名叫沈蝶,是商州马军都指挥使沈让的妹妹,因为身有宿疾命不久矣,不愿让疼爱自己的兄长看着自己去世,就带了丫鬟绿珠,由兄长的亲随护送着离开此地,谁知还没走出商州就出了此事。
话套得差不多了,吴陌不再关注那主仆俩,彩云则在脑海中搜索着沈让二字,终于,她想起当初在河东路时,展昭说起包公举荐过的人当中就有个叫沈让的,是丁宏骁前一期武举考试的骑射魁首。
马车到达一小县城后,沈蝶主仆提出要离开,却被吴家兄妹拒绝,吴阡更是直言自己与沈让是故人,必须得把她们送回去。沈蝶闻言脸色很不好看,绿珠和那个亲随倒是挺高兴,赶紧跟着劝说,最终沈蝶只能跟着一起走。一行人到达沈家时,沈让恰好从外面回来。上演了一场兄妹重逢的动人场景后,沈让才注意到妹妹身后那些人,吴阡正准备报上皋大少的名号,却见沈让径直走到彩云面前:“你看起来很眼熟,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彩云、吴阡、吴陌:……
在沈家兄妹的再三挽留下,彩云一行最终选择留宿沈宅。安置下来后,沈让开始有意无意地跟彩云套近乎,吴陌只意思意思地阻拦一下后便丢开不管。彩云心中十分恼火,她在沈让的眼中并没有看到几分情意,偏偏此人言行却表现得似个痴心自己许久的做派。
“沈大人,”彩云抬起头,露出一个懵懂的微笑,“我是个笨的,不太懂你们聪明人的说话方式,你有话就直说。”
沈让脸上的笑僵住了,他很想说自己并没有拐弯抹角,但对方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又似乎在告诉他,如果现在还不说出真实目的,那就再也不用说了。犹豫再三后,沈让还是说了实话:“张道长,在下想请您出手救治舍妹。”

彩云立刻睁圆了眼睛,又连连眨了几下:“你,你怎么知道……?”
沈让面有得色,故弄玄虚地说了几句欲唬弄了事,彩云顺势继续装作傻,干笑了几声后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我只是略通道家阴阳之术,以及对毒物稍有了解,并不懂如何治病救人。”沈家人人都说沈蝶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但彩云却丝毫看不出,在她的印象中,宿疾缠身的病弱女子该是她母亲那般状态,而这位沈大小姐,生得比她还壮实。
“不可能!”沈让脸色急变,“江湖人传说欧阳老前辈研制出了一瓶能治百病的神药,他去世后那瓶神药就到了你手上。”沈让说着上前逼进两步,似在控诉彩云见死不救。
“沈大人,这是谬传,我师父确实给我留了瓶奇药,但那只能用来解毒,而非治病,倘若令妹是中毒,我倒是能救她,可她真的就只是生病,我爱莫能助。”
沈让不肯信彩云的话,只当她是在推诿,又说了两句后居然想以武力要挟,彩云欲反击,奈何她现在是张怡芬,只能奋力挣扎。好在她没有挣扎多久,沈让就松开手,面色不虞地走了。
彩云立在原地,大脑急速飞转:我对付不了皋太尉,难道还对付不了你吗?今日在马车上彩云就打量过沈蝶主仆的服饰,衣衫看似简单,实则皆是由上品衣料制成,绿珠身上是素绢,沈蝶穿的则是缂丝;还有她们的首饰,那可真是少而精的最好诠释。想一想柯朝给恶补的课,州府马军都指挥使为正五品,比展昭还低两级,厢军的津贴补助肯定也没有京官多,且沈家道中落,也谈不上什么祖产,那沈让现在凭什么比展昭还阔?要知道展昭新宅子里的仆人可全都是着布衣。
话分两头,展昭在向包公表明心迹后去了连家,按事先编好的理由忽悠连父,然后就挨了劈头盖脸一顿批:
“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外出查什么了不得的惊人秘密,以前你多番让彩云身陷险境,好歹还有你同行,我也就不多嘴了。现在你连同行也做不到了,我真怀疑你要娶彩云究竟是心悦她,还是觉得她对你有用?”

这话说得可就重了,展昭吓得扑通跪倒,双手紧紧拉住连父衣袖:“岳父大人明鉴,小婿从未有过如此卑劣想法!当初议亲,我对彩云一见钟情,后来发现彩云才干过人,那是意外惊喜……”展昭又急又怕,言语也有些混乱,但他已顾不上,唯恐连父怀疑他对彩云的真心。
此后几日展昭天天到连家表忠心,还要关心一下准岳父和小舅子的生活。直到某日要出门时,柯朝匆匆赶来:“彩云传消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