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奇毒
掌灯时分，县城一座不起眼的院落中，主屋还没有点灯，一只拿着火捻的手停在了灯罩旁边。
“都打探清楚了？”
“最符合的当是皋太尉内侄女，其父是京西北路安抚使，姓吴，只有其母娘家是否在中牟有亲戚无法核实，别的都能对上。”
“果然来头不小，”灯终于被点上了，“可惜还是太年轻了，以为有这么个高人一等的身份就能到处跑，呵！”
被人妄言点评的彩云此时早已到达了此行的第一目的地，中牟县最大的医馆和安堂。这里的主人任大夫是此次“采花案”受害人谢姑娘的舅舅，在金县令告知开封府此次派来的人当中有女大夫后，便积极主动配合。然而医馆不是客栈，没有那么多房间，加上彩云等人真实身份并未完全告知任大夫，所以在安排房间时把彩云和柯朝给安排在了同一间屋。
柯朝躲在桌子底下，顶着展昭要杀人的目光辩解：“人家以为我们是姐妹俩才这样安排的，这不能怪到我头上吧！还有我告诉你，我这辈子都不会跟钟离暮以外的女子共居一室。”
“那你出去，把房间让给彩云。”展昭说着就要去揪柯朝。
“不行，会让人起疑的。”彩云道，“我去侍女房间挤一挤就行，正好我还要跟她们交代明天的事。”

彩云此番带来的侍女都是柯夫人预备给她作陪嫁的，与普通侍女的最大区别就是全都会武。明天彩云和展昭要去谢家，柯朝的安全就要交给这些侍女，毕竟他可是一点武功都不会。
好友的安危展昭当然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他更担心彩云。“你之前放出去的那些消息，不会穿帮吧？”
彩云笑着摇头道：“我说的那些信息可都是真的，不过这人不是我而已。”在茶寮说的些并不是彩云信口开河，那都是吴双双的个人信息，此次出行，彩云就是变相借了她的身份。在筹划此次出行安排时，吴双双小姑娘跑来缠着彩云，非要跟着她一起查案。彩云索性对她好一顿忽悠，让她和皋进谨去整治胡掌柜的准女婿，像他们这种家庭出来的孩子可是最擅长这种事。未来的吴女侠豪情万丈，拍着小胸脯保证“必不会让他再害人”，得知彩云和展昭要微服去查案，又主动提出让彩云借用她的身份。
吴双双和皋进谨这种天真不知险恶又容易热血上头的性子，一看就知道是被家人娇宠着长大的，这让柯朝很是感慨：同样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怎么他就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呢？
彩云和展昭没管柯朝的感慨，只坐在桌边推敲着案情。柯朝见两人明明是在谈公事，可一言一行中却透着亲密，不由心里泛酸：“那我明天负责什么？”
彩云都快忘了屋里还有一个人了，她扭头看着柯朝，不假思索道：“你明天带着侍女去逛街，打扮得越漂亮越好。”
柯朝一脸被梗住的表情，随即干脆利落地把彩云和展昭赶出了房间。
次日，彩云和展昭换了装扮，跟着任大夫一起去了谢家。谢家主母是任大夫的妹妹，她在看到彩云后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还是恭敬地把彩云带进谢姑娘的闺房。展昭则由任大夫领着去问询谢家仆人。金知县下警示榜文后，谢姑娘为何仍然会出门；她被掳时，随行的人是什么情况，这些都要细问。

谢家是富商，谢姑娘的闺房布置的绚丽夺目。彩云见躺在罗床上的谢姑娘与吴双双差不多年纪，却没有丝毫吴双双那样的鲜活劲儿，两只大眼睛木然地睁着，若不是看胸口还有起伏，只怕会以为这是具尸体。谢母在旁边抹眼泪，闺女找回来后不吃不喝不说话，硬给她灌，她不是吐出来就是避开不张嘴。
彩云轻轻揭开盖在谢姑娘身上的丝被，饶是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吓了一跳。谢姑娘的下身肿得宛如面缸里发酵过的面团，彩云用手指轻触，谢姑娘的腿神经反射抽抽了一下，除此之外便毫无反应。随后彩云又惊讶地发现，谢姑娘下身肿成这样居然是因为中毒。此毒十分奇特，单从脉像上几乎察觉不出，彩云能识出是因为在母亲留给她的手札中见过。
“谢家妹妹，我是开封府包大人派来的，我来给你治伤，好不好？”彩云使出平生最温柔的声音轻唤，同时还仔细观察，在提到“开封府包大人”时谢姑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很好，有反应！彩云再一次在心中感念包公的威名对百姓的意义。现在唤起谢姑娘的求生意志可比解毒更重要，彩云回头叫取些清淡吃食来，谢母闻言心中一喜，忙吩咐下去。很快一碗白粥就端来了，彩云接过粥，示意侍女将谢姑娘的头部垫起，又舀了一勺粥送入她唇间，然后手腕一翻。谢母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儿，生怕她又像以前那样，待见到女儿终于喝下一勺粥，谢母激动的差点哭出来。
给谢姑娘喂了半碗粥后，彩云放下了碗，接着就被谢母拉着一个劲儿地说着感激的话。彩云一脸淡然：“这并非是我多有本事，不过是沾了包大人的光。”
谢母遂连着包公一起谢，彩云由她又说了几句才继续道：“再过半个时辰，我会为谢姑娘治疗，现在我有些问题要请教您。”
“姑娘请问，我一定知不无不言，言无不尽。”

六、验证
彩云和展昭各自完成了在谢家的初步调查后告辞离开，临行前彩云反复叮嘱谢母，让她暂时切断府里所有人与外界联系。谢母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开封府的信任还是应下了。
回到和安堂后院，展昭说了自己的问询情况，彩云也将自己的发现和安排都告诉了展昭。
“干嘛这么看着我？”彩云觉得展昭看她的眼神比较奇怪。
展昭继续左右端详：“我突然发现，你现在跟大人越来越像。”
“啊？”彩云忙伸手摸脸，“我变黑了？”
展昭哭笑不得：“没有，我是说你查案的思路跟大人非常相像。”


彩云松了一口气，刚要回击他几句，就见柯朝满脸疲惫地回来了，展昭彩云对视一眼，然后一个给他倒茶，一个拿过团扇给他扇凉。
柯朝毫无形象地牛饮完，重重放下手中的杯子：“我才逛了半条街，就遇上了三拨登徒子！我告诉你们，明天我坚决不当这诱饵了！”
展昭张口欲训，彩云却拦住他：“就听大哥的，明天不扮女子了。”
柯朝现在学聪明了，有彩云在旁边，就绝不跟展昭对上，否则他占不到好处。柯朝不回怼，气氛自然融洽，之后三人又自然而然地说起了案子。说起那谢姑娘本已说亲，就算没有采花贼之事也多是在家中，为了讨好知县家家千金才出门，如今身中奇毒后心如死灰，三人都有些唏嘘。
“展昭，明天我独自去谢家，你想法子去查一查延津和阳武那几个受害者的情况——呃，尤其是她们的伤情。”彩云的声音小了下去。
柯朝转着眼珠，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把展昭拉到一边，低声耳语一番。展昭听罢面露惊愕，却见柯朝满脸严肃，心知他不是信口开河，也认真起来。彩云见他们打眉眼官司，心下好奇：柯朝有事瞒她也就算了，怎么展昭也搞起了神秘？
“明天你逛完了就去找那个许柏，”展昭假装没看到彩云眼中的好奇，给柯朝布置任务，“姚瑛的情况与另外几人有些不同，你再去了解一下。”
柯朝抗议：“我是你的手下吗？一天都不让我闲着。”
显然，这抗议对展昭和彩云无效，毕竟没有实力的抗议那就等于没有。
彩云再次来到谢家时，受到了上宾的待遇，谢姑娘看到她，甚至还叫了一声“连姐姐”。彩云十分满意这个变化，若本人没有求生意志，饶是她本事再大也束手无策。将配好的内服药交给谢母，彩云认真地教谢姑娘的贴身侍女作外敷。正忙活着，亲自去煎药的谢母突然匆匆回来，说知县家的千金来探望，谢母牢记彩云叮嘱，但也不敢将知县千金拒之门外。
“让她进来吧。”正好彩云也想见见这位金小姐，她给谢姑娘上好药，又给她盖上轻纱，遮住私密之处。无论谢姑娘以前与金小姐关系多好，她现在也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的惨状。
金小姐是个相貌艳丽、身材高挑的女子，年纪看着比彩云略小。她是独自进谢姑娘闺房的，两个丫鬟都被留在了门外，这让彩云对她的感观略好了几分。但紧接着，金小姐那未语泪先流的作派又那那点好感冲淡了。
“谢家妹妹——”金小姐抽抽噎噎地先检讨了自己约谢姑娘出门的过失，又表达了没有第一时间来探望的歉意，谢姑娘则仍是一动不动。
谢母心中对金小姐是有怨的，可民不与官斗，她面上不敢流露出什么，只能好言好语的解释，说谢姑娘不曾怪过她，现在不说话是因为用了药的缘故。彩云在一旁看得直想翻白眼，她之所以没什么闺中密友，就是因为她身边年龄家世相仿的女子大多是这种类型，用柯朝的说法就是“嘤嘤怪”，彩云最讨厌这种人。
“嘤嘤怪”金小姐总算被谢母哄走了，临走时她看了一眼“眼生”的彩云，谢母忙介绍说这是娘家亲戚的孩子，这才终于把人送走。
谢姑娘中的毒其实并不难解，但过程非常繁琐，彩云为求稳妥，在谢家一直待到快日落才离开。天擦黑时，展昭从邻县回来，带回了对彩云之前想法的验证。
“那几个受害者并没有中毒，但是她们的下身都有很严重的伤。”展昭又细细描述了打听来的伤情，没等彩云想出头绪，柯朝先抢了话。
“那是蜂尾鞭，鞭上有模拟黄蜂尾针的倒刺，极细极软，对皮肉厚实处伤害不大，但是——”柯朝停下来看了看彩云，然后继续道，“年轻女子私密处皮肤娇嫩，鞭击打后倒刺断在体内，若不及时拨除便会形成疡疮之毒，而拨除之法便是以针将断刺挑出。”
彩云惊讶万分：“没错，但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因为，这是她当年的遭遇。”柯朝的脸阴得可怕，“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在用这东西害人。”
彩云和展昭当然知道柯朝说的是谁，两人的心皆受到了强烈震撼，半晌之后彩云才小心翼翼地向柯朝靠近两步：“大哥？”
“行了，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别扭。”柯朝说罢就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表情，他扭送看着展昭，“你们要真想有所表示，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展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你也换上女装，和我一起当诱饵！”柯朝终于露出他的“恶毒心肠”。
展昭气得想打人，奈何原本总是向着他的彩云这次也倒戈了，此时正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只能咬牙应下。“柯大炮，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家彩云”展昭心中不断默念。


又一通忙活后，展昭也被扮成了女子，彩云看着他的女装扮相，不由瞪大了双眼：“哇——真想不到，展昭你扮成女子这么好看，一点都不比他差！”
被作了比较的柯朝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眼神，明明我比他好看多了。”
三人抬杠正抬得不亦乐乎，任大夫急匆匆地来找彩云：“连小姐，不好了，知县家千金被采花贼祸害了，金知县请你去帮忙治伤呢！”

七、有鱼咬钩
虽然不喜欢那“嘤嘤怪”，但心中的正义感还是让彩云立刻跟着任大夫走了。展昭也飞快地卸下女装，准备追过去，却被柯朝一把拽住。
“你可别‘关心者乱’。”柯朝的脸上全无刚才的嘻笑，“金知县明知道你也在此地，为何只派人请走了彩云，难道他不想抓住采花贼？”
展昭瞬间智商回归，稍作思考后，他换上了夜行服离去。柯朝摸着下巴想了片刻，叫过一个昨天陪他上街的侍女，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
县衙后院此时正灯火通明，衙役捕快被全都派了出去，追捕那个胆大妄为的采花贼。彩云被带到了金小姐的闺房，可刚进了门口就听到一阵尖利的哭喊声：“别过来！别过来！”彩云哄了半天都没哄好，对方依然坚决不让人靠近，这让彩云渐渐失去了耐心。她本就不是什么软糯性子，为数不多的温柔体贴只会给她在乎的人，之前对谢姑娘费心费力也是因为对方愿意让她救。
退出房门，彩云向守在门外的金知县福了一福，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对他道：“金大人，请恕民女无能为力，令嫒的情绪实在太过激动。”
金知县可不敢受彩云的礼，虽说他是官彩云是民，但她不是普通的民，御前四品带刀护卫的未婚妻、三品尚书夫人的义女，他一个七品知县哪里敢托大。正待好言将人送走，就听对方又道：“怎么不见尊夫人？民女有些事像她作个交待，也好方便之后照顾令嫒。”
好一会儿之后，才听到旁边一个仆妇低声道：“我们夫人已故去好几年了。”
哦，彩云为自己的唐突表达了一下歉意，倒是金知县忙不迭地解释说这名仆妇是金夫人的陪嫁，金小姐可说是她一手带大的。于是彩云就向她叮嘱了几句，然后就告辞回和安堂了。
身着夜行衣的展昭趴在县衙的一处屋顶上，之前因担心彩云安危而被忽视的疑点涌上心头：之前中牟县并示发生“采花案”，为何在他来调查过后就出事了？之前采花贼都是先将受害人掳走，为何这次是直接入室作案？县衙后院虽非禁地，可擅闯者等同擅闯衙门，按律当杖八十，采花贼竟猖狂到连个也不放在眼里吗？还有柯朝刚才提出的疑问，金知县是疏忽了还想隐瞒什么？
彩云回到和安堂后，没有立刻进屋，而是抄着手在小院里来回踱步，她觉得自己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呼之欲出。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展昭回来她都没察觉到。
“怎么不进屋？不怕喂蚊子？”展昭见彩云绷着脸，便出言缓和气氛。
话毕，彩云倒是不绷着脸了，却看着展昭欲言又止。这下展昭有点慌了，这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进屋再卿卿我我？就算是大晚上的也要注意影响！”柯朝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还做作地扯起衣袖遮住脸，引来展昭彩云一齐回头。
“大晚上的你跑哪儿去了？”展昭没好气地问道。
柯朝踱着方步走进屋：“你可不要不识好人心，为了你们的案子，我可是不惜牺牲色相来相助。”
彩云的关注点又被带跑了，她一脸八卦地看着柯朝：“大哥，你去勾引谁了？”
柯朝一口茶喷了出来：不是在说案子吗，怎么就拐到这儿来了？展昭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很不义气地笑出了声。柯朝无奈，只得向彩云道：“我没有勾引谁，只是去打探了一点事，等有结果了再告诉你们。”
展昭深知对柯朝这种人最好的打击就是无视他，便拉了彩云到一边低声问：“你刚才是有什么话要问吗？”
彩云的表情十分纠结，几次张口才吞吞吐吐道：“我是想问你，有没有法子能打探到、打探到——”彩云“到”了好几次都没说出“到”什么，后来索性两眼一闭凑到展昭耳边低语了一句，说罢连耳根都憋得通红。
“你怎么也想到这个了？”展昭可真是大感意外。
“也？”彩云诧异道，“还有谁提这事了？”
“这一只，”展昭一指柯朝，并顺手阻止他抗议，继续道：“这事不好明着打探，我现在也是等消息。”
不甘寂寞的柯朝出声刷存在感：“明天我们还用出去当诱饵吗？”
彩云笑道：“当然要去，我有预感，明天肯定会有收获。”
事实证明，彩云的预感很正确，展昭和柯朝傍晚出门，天刚黑就被“劫”了。两人装晕被人七拐八拐带入一处幽静之地，柯朝适时“醒来”，认出派人劫他们的居然是几日前曾在茶寮外见过的其中一个。这个自认为潇洒实则委琐的家伙，看着眼前的两个大“美人”十分得意，但他的一通话却成功地惹怒了两位“美人”：他让手下把装晕的展昭抬到他的房里，柯朝归他的手下；当手下抬起展昭时，此人又不知死活地来了句“可惜那位爱扮男装的小美人没一起出来”。
柯朝暗骂委琐男找死，随即便听“嘭！”的一声，委琐男被踹飞了一丈多远。展昭冷着脸站起身，本来准备等这些人再分散些再动手的，现在——哼，反正搁一块也不够他打。没多一会儿，屋里还站着的人就只剩下展昭和柯朝了。

八、假凤虚凰
接到展昭发出的信号，彩云引着捕快们抓获了被展昭揍趴下的一群人，柯朝气呼呼地跟在后面嘟囔：“人坏眼也瘸，居然美丑不分。”
彩云不明所以，待展昭解释后，她只觉得无语，同时也更加好奇暮姐为何会看上这个柯朝，难道是因为那张脸？
展昭则头也不回地吓唬 ：“再多话明天就让你继续穿女装。”
彩云心软：“放心吧，明天我们就不用掩藏身份了。”
柯朝紧走几步追上来：“刚才那些就是采花贼？”
彩云摇头：“应该不是，不过肯定也不是好人。”
展昭若有所思：“先让金知县审一审吧。”
然而展昭的打算却出现了变数，因为第二天满大街都传起了“开封府展护卫设巧计折捉拿采花贼”，就连和安堂的小学徒都在一边干活一边说此事。
彩云得知后只觉得气恼：“定是那金知县派人散布的，他肯定有问题。”
展昭点头赞同：“还没审就先安罪名，如此急不可耐倒有些欲盖弥彰了。”
“他想掩盖什么呢？莫非他才是真正的采花贼？”
“应该不是，他不符合作案条件。”
柯朝见昭云二人讨论的热闹，又冒出来插嘴：“我让人查了金知县和他家人，你们猜猜，金夫人是何方人士？”
展昭才不跟他玩猜谜：“别卖关子，赶紧说。”
“金夫人是归州人。”柯朝说罢看向彩云。
展昭不解其意，彩云却惊愕万分，谢姑娘所中之毒提取自一种土蜂，而那种土蜂只生活在归州的秭归、兴山一带的深山老林里。柯朝大约也是知道这了这一点，才会以现在这种态度说起此事。彩云从不相信巧合，现在她已经认定那个手段阴毒的采花贼肯定与金知县有关。听了彩云的解释，展昭也更加疑心金知县，他之前调查那些受害人，发现她们家庭的交际圈子或直接或间接与金家有关联。
柯朝看着双双陷入沉思的二人，突然坏笑起来：“昨天你们俩一个女扮男装，一个男扮女装，端的是一出假凤虚凰。”
展昭投以死亡凝视，彩云则似是夜空里出现了一道闪电，大约是又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就往外走，说要再去一趟谢家。


谢姑娘经过彩云的救治，身体已经在恢复好转，精神也好了许多。看到身着女装的彩云，她甚至有了心情说俏皮话夸赞。彩云也笑着应和了几句，然后顺着话道：“谢家妹妹生的英气，穿男装肯定也很俊俏。”
谢姑娘脸色一暗，她是家中幼女，小时候经常穿着男装跟兄长们出去玩，长大后也偶尔会与好友着男装出游。这里靠近京城，常有京中贵女身着男装骑着马来游玩，所以这里的人对女子穿男装出门早已是司空见惯。
彩云安慰了谢姑娘几句，待她服药睡下后，又去找了谢母，让她摒退左右后提了件难以启齿的事：找人检查谢姑娘的身体，看她是否还是完璧。
谢母没反应过来，跳起来就骂：“连小姐，我感激你救了我家闺女，可你不能这般羞辱人，你明知道她遭了贼人毒手，居然还——”骂到一半，谢母停下了，她虽是个商人妇，却非一般无知蠢笨之人，很快就明白过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彩云，随后就叫来心腹“去请樊大娘，悄悄的”。彩云也不问这个樊大娘是何许人，谢母会请她肯定是值得信任的，现在就坐着等消息就行。
樊大娘来得很快，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她面无表情地来回谢母：谢姑娘仍是完璧。谢母闻言，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彩云也顾不上安慰她，起身告辞。

（接上）
县衙大堂，展昭应金知县之邀来听审，昨天被他揍晕的张起态度嚣张，直到金知县搬出展昭的名号。张起没有认出展昭就是揍他的“美人”，这个被人奉承为“张七爷”的家伙确实有点来头，京中某高门的当家太太是其亲姑姑，可惜这来头对上开封府展昭根本就不够看。张起交代了他指使手下强抢良家女子的恶行，却坚决不承认是最近盛传的采花贼，理由也很直接：他看上哪个姑娘都是直接抢。
金知县赏了张起一顿板子，展昭没有阻拦，但是听着张起的叫嚷，他突然灵光一现，拿起笔快速将许柏给的姚瑛画像默画出来。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展昭将画像拿起张起看。
张起连连点头：“见过，但是还没得手就被别人抢走了。”
展昭详细询问了张起掳劫姚瑛以及被抢的过程，末了才退到一旁：“金大人，展某越俎代庖，还请见谅。”
金知县巴不得张起身上多一条罪名，丝毫不在意展昭抢他的主审工作，正想说点场面话恭维一番，就听衙役来报，有人来找展大人。
展昭出了县衙，只见柯朝火急火燎地跑过来递给他一封密信，那是回复他所要调查事项的。展昭飞快地打开，越看越震惊。信中说明“采花案”的受害人都是性格活泼外向，都正在议亲或已经订亲，经查她们都还是完璧。
“彩云去谢家还没回来吗？”展昭把信递给柯朝。
柯朝一边看信一边回答：“回来过，换了身衣裳，打扮得弱柳扶风的又出去了。”
“不好，彩云有危险。”展昭急道，“你回和安堂，我去找彩云。”


此时，彩云正挣扎着从凉湿的地面坐起，心中暗骂自己大意，居然阴沟里翻船，好在晕倒前最后一刻她及时咬破了解毒药囊，脱身应该不成问题。
“这么快就醒了？展昭的女人确实不简单。”一个并不陌生的声音在响起。
彩云撑住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冷笑道：“呵，谁能想到害了那么多姑娘的采花贼竟然是个女子！”
“你住嘴！”喝止彩云的人赫然就是声称也遭了采花贼毒手的金小姐。
住嘴？怎么可能住嘴，彩云现在正要拖时间呢！她用看垃圾的眼神上下打量了金小姐一番，轻蔑地说道：“你明明是个女子，却长了颗男子的心；你找各种理由不议亲，可你交好的女子一个个都开始议亲甚至订亲，你不愿意让她们嫁人，就使出这种恶毒的手段毁掉她们！不过可惜了，现在她们的家人已经知道了所谓采花贼其实就是个女子，她们以后照样能嫁人，你谁都留不住！”
“不可能！你胡说！”金小姐暴怒起来，她没想到自己费心隐藏的心思居然会被人看破。那家年轻姑娘只当她是好姐妹，从未生过提防之心；她用母亲留下的迷药把人掳走，又用蜂尾鞭伤其下身，那些姑娘尚未经人事，不懂个中细节，她们的家人也不可能细问。谁知今日这个秘密居然被人识破，不过是略通些医术又攀上展昭而已，如何能与她相比！
彩云轻轻活动着藏在袖中的手指，察看自己恢复情况，口中则继续出言刺激这位金小姐：“你最大的失败之处，就是不该自作聪明假装也遭了采花贼，尤其是我亮明身份后，要知道，这世上不相信包大人的，肯定不是好人。”
金小姐愤恨地看着彩云，突然她也阴恻恻地笑了：“你确实聪明，可有一样事你说错了。”说罢就开始解衣带，然后彩云就看到了只在青云昊云身上看过的东西。
“啊——”彩云惊叫着闭上眼，同时甩出手里扇子。紧接着金小姐也惨叫一声，她被扇柄中抽出的短刀刺穿了手掌。
彩云站起身，一脚将金小姐踹倒，嗤笑道：“知道我学医还跟我玩这手？”说罢又拽过其手腕搭脉，果然是女子的脉像。
“彩云！”展昭终于找来了。
彩云转身飞扑到他怀中，呜咽起来：“你可算来了，吓死我了！”

接上

九、记得不记得
展昭提溜着手掌仍血流不止的金小姐去找金知县。
“金大人，”展昭狠狠将金小姐摔在地上，“能否为展某解惑，你膝下究竟是位小姐还是位少爷？”
金知县看着狼狈不堪的女儿，顿时脸色灰败：“终究是纸包不住火。”
随后，展昭和彩云就听了个无比烂俗的故事：金知县的妻子婚后多年无所出，金知县的母亲抱孙心切，就买来所谓生子秘方让儿媳妇吃。金夫人擅毒，自然也通医术，不肯吃来历不明的药，奈何金知县愚孝，居然也劝妻子服药。不久之后金夫人有孕，又被丈夫“劝”着继续服药。后来金夫人果然生下一子却体弱多病，金母又提出要当作女孩来养，金知县再一次选择妥协。之后孩子确实甚少生病，金知县也一路高中，金母为此甚是得意。金母死后，金夫人准备恢复儿子身份，却发现他该发育的地方仍与孩童一般，不该发育的地方却鼓了起来，甚至还来了癸水。金夫人寻来相识名医诊脉，确定了她的儿子其实是个女儿，而罪魁祸首就是那副“生子秘方”，倘若在婴孩时就发现，名医尚有把握能够治好，现在她已是无能为力。金夫人知悉后，急怒攻心之下很快去世。
说到此处，金知县跪到了展昭面前：“展护卫，下官愿一力承担所有罪行，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小女，她也是个可怜人，那些女子也并没有真正受到侵犯。”
“你承担得了吗？”展昭冷冷道，“身为父母官却纵容女儿祸害百姓，你以为你的罪行就小吗？”
金小姐确实可怜，可这不是她残害无辜的理由，那些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姑娘，如今名声尽毁，有两个伤没养好就被出家了，又有谁来可怜她们！
“你少假惺惺，若不是你，我又怎会是这不男不女的鬼样子！”一直趴着装死的金小姐突然恨恨地看向金知县，“现在我是不成了，你也跑不了，哈哈哈哈……”
金知县颓然倒地，女儿第一次作恶他就知道了，却因心怀愧疚而选择了隐瞒，甚至在展昭来调查时还为她掩饰。如果他当初能阻止女儿，不，如果他从一开始就阻止母亲胡闹，这一切是否就不会发生？
金家父女被拿下后就近塞进了大牢，等着押回开封府。中牟属京畿路，开封府对其有管辖权，但展昭无权干涉地方政务，好在县丞是个聪明的，各项工作都十分配合，只盼展昭能在包公面前为自己美言两句。
一直在和安堂等消息的柯朝看到好友和义妹平安归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再等不回这两人，他就要回开封城搬救兵了。在听完金家父女的恶行的后，柯朝惊怒之余还发现了更惊人的事：彩云似乎变得十分粘展昭，几乎就是寸步不离。
柯朝的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可惜现在展昭走到哪儿彩云就跟到哪儿，从白天一直跟到晚上，他想悄悄问一下都不成。展昭也发现了彩云的变化，也深知这变化的原因，不由心塞，如果彩云对他更亲密的代价是遭受那种事，那他宁愿不要。
夜色渐浓，彩云仍毫无睡意，还跟展昭讨论起了手中的团扇：“真没想到，这扇子的扇柄里居然藏着短刀！”要不她也不能出其不意，击中将她药倒的金小姐。
展昭拿过扇子细看：“大概是越川，啊不，是骆川做给你防身用的，他以前可是出身以制暗器闻名的河东越家。”
河东越家，那可江湖上数得着的武林大家族，彩云来了兴致，拉着展昭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又过去大半时辰，彩云打了个哈欠，却仍不肯去睡，说闭上眼就看到让她不舒服的画面。
“这样，我坐在你旁边，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展昭哄着彩云到床上躺下，可只过了两息，彩云就又坐了起来。
“不行，还是没用，要不你点我昏穴吧！”彩云可怜兮兮地说道。
这当然不行，展昭断然拒绝，他想了想：“我去弄点酒来，你喝一点，把脑子喝迷糊了就不会想那些了。”
“也没有用，我就是喝了酒脑子也清醒。”彩云苦恼地扒拉脑袋，明明酒量不高，却喝不晕。
展昭却似被天雷击中，他缓缓转过身：“你说什么？你喝了酒脑子也清醒？”
彩云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抬脚就想开溜。



“站住！”展昭是真被气着了，在江南老家时他和彩云的亲吻被迫中断，原想着醒来后两人再回味，谁知彩云说她醉酒后什么都不记得，展昭惆怅得心差点要碎，只能劝自己说是彩云酒量小所致，结果今天他才知道，所谓不记得是假的，他被这个小坏蛋给骗了！
“展昭，我没骗你——”彩云一听展昭说骗他，便下意识地否认。
“没骗我？”展昭直接打断她，“那我问你，那天的事你到底记不记得？”
“不记得。”彩云挤出个笑脸，继续嘴硬。
“真不记得？”展昭气笑了，他都没说明是哪一天，彩云就急着否认。
“真不记——”话未说完，彩云的双唇就被封住了。不同于在江南时的轻柔缠绵，展昭这次的吻要霸道的多，直到她觉得快窒息时才被放开。
“现在记得了吗？”展昭直视着彩云追问。
“记得了！记得了！”彩云连连点头，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辩解：“我不是存心要骗你，我只是怕你觉得我太不矜持。”
展昭当然没有真的生气，他故作凌厉地问道：“那你以后还骗我吗？”
彩云却看出他嘴角的笑意，她伸手从展昭腋下将其抱住，将脸贴到他的胸膛上：“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能后悔哟。

十、又走了
一番折腾成功地转移了彩云的注意力，展昭也兑现承诺，守在床边直到她安然入睡才离开。
柯朝看到好友满脸心满意足的表情回来，立刻凑上前：“啧啧，难得看到你一脸春色，今天你们俩到底怎么啦？都这么奇怪！”
“想知道？就不告诉你。”展昭才不会说出实情，憋死这个讨厌鬼。
次日，开封府来人要将金家父女和张起押回，展昭一行也要一起离开，走到门口时却见谢父谢母迎面而来冲着他们“嗵”地跪下：“展大人，连小姐，草民多谢你们还小女清白！”
彩云被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谢母，展昭也去拉住谢父。再一细问，才知如今街上又传出所谓采花贼其实就是知县千金，是她嫉妒那些姑娘，才故意毁掉她们的名声。天知道谢家父母听到这个消息时有多欢喜，之前就算知道了女儿是完璧又怎样，总不能出去宣扬吧！现在好了，采花贼是个女子，女儿不用受白眼了。
“是你的手笔？”上路后展昭问柯朝。
柯朝打开折扇：“世人对女子多有苛责，哪怕她们是受害人，也要将错处推到她们身上，只有把采花贼是女子的消息搞得众人皆知，她们才能在世俗中‘清白’，不会有人用异样眼光看她们，才能免除避免青灯古佛的下场。”
展昭早就知道柯朝是有多么擅长利用舆论，之前金知县为了让张起背锅的那些手段根本就不够看。彩云像是第一次认识柯朝，悄悄和展昭咬耳朵：“原来大哥也是能做些正事的。”
柯朝虽不会武，耳力却好，他扭头瞪一眼彩云，有心要怼几句，却又被展昭给瞪了回来，只得闭上嘴巴“呼呼”地扇扇子。
回到开封后，展昭有后续公事要忙，彩云不愿打扰他，便自己先回家。到家时恰好连父也在，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不过唠叨归唠叨，来自老父亲的关爱也一点没少，彩云把在中牟的事情挑拣着说了些，她受惊吓的事当然是只字未提。
开封府大牢中，原本牛气哄哄的张起突然扑到门前大喊：“我要见展昭！我要见展昭！”
狱卒见了高声斥道：“展大人忙着呢，没空见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张起不理：“跟你说你也听不懂，你告诉展昭，他想知道的事情我想起来了！”
展昭接到狱卒的转告去了大牢，张起一见到他便激动的叫起来：“展昭，展大人，我提供情况给你算将功赎罪吗？”
“你这是要跟我讨价还价？”
张起被展昭凌厉的眼神吓得哆嗦了一下，他咽了咽唾沫，小心道：“我想起来抢走那个小娘子的人是谁了，是集香居的杨二傻子。”
展昭和彩云的此次中牟之行，虽然解决了采花贼之祸，却未能寻到姚瑛，唯一的线索是她曾被张起掳去，却又被人抢走。展昭在中牟县衙就问过抢走姚瑛的人是谁，挨了板子的张起却说不记得，现在到了开封府大牢才想起。
得到姚瑛下落的线索后，展昭飞速将手头工作交接，然后就往连家跑。
彩云正陪着连父说话，就听门房来报说“姑爷来了”。连父登时把脸一拉，这才回来多大功夫，这么快就又找来了。
展昭进门就看老丈人板着脸，心不知这是有不满，忙上前行礼问安。连父拿眼一瞟，就知道这又是为了公事来找彩云的，心中老大不高兴。
“姑爷啊，我把彩云嫁给你，可不是让她整天跟着你忙得滴溜转的！”
展昭听出老丈人这是对他不满了，丝毫不敢分辩，只低头认错：“岳父大人说的是，是小婿的错。”

彩云在旁边听了差点要笑出来：认错态度很好，可实际的什么都没说。好在连父也只是要个态度，并非真的要为难展昭。
“行了，谈完公事就别急着走，留下一起用饭。”
连父走后，彩云才开口问展昭来意，展昭遂将张起提供的线索告诉了她。
“集香居，这是个什么地方？”
“据张起所说，是个经营女子美容用品的铺子，包括外用和内服，据说还有正宗神仙玉女粉。故而这家铺子虽地处偏僻，却仍有大量非富即贵的女子光顾。”
彩云第一反应是“吹牛”，尔后才想起问姚瑛与其关系。张起那个色令智昏的家伙说姚瑛是被抢，可从他的描述来看更像是被救，可既然是被救，姚瑛为何这么长时间都不与小平小安联系呢？
商谈好去集香居查访之事，展昭眼带歉意：“又要辛苦你跟着受累！”
彩云忍不住伸手捏展昭的脸颊：“你傻不傻？我要是觉得嫌辛苦，谁都不能让我多走一步路。”
展昭看着彩云的笑脸，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转移注意力的法子不错，有事情占着，彩云就不会想到那些恶心的人和事。
吃饭的时候，小平小北也出现了，他们知道姐姐还没找回来，脸上都挂满了失望，却懂事地没有多话。倒是昊云十分豪迈地向小伙伴拍胸脯：“你们放心，我姐姐肯定能把你们的姐姐找回来。”

另一边，展昭为连父斟酒布菜，又频频举杯敬酒，总算让老丈人对他有了笑脸。待到饭后彩云又要跟展昭出门，连父轻叹：好不容易回来，吃了顿饭就走，我这闺女是给开封府养的吧！

十一、知彼
一辆华美的马车停在了展昭和彩云身旁，车帘挑起，露出皋进谨和吴双双这对小活宝的脸孔。
“展护卫、连小姐，可找到你们了。”皋进谨冲着展昭和彩云挤眉弄眼，示意他们上车。
展昭和彩云不想引人注意，便跨了上去。甫一落座，吴双双便经迫不及待地双手拉着彩云：“连姐姐，你交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啦！”
彩云心下好笑，但还是很给面子地问她：“怎么完成的？”
吴双双满脸得意：“我听表姐说，那种读书读多了的人，最爱多想，所以我就和二表哥给他下了个套，让他以为胡家姑娘和宫里的乐安公主有渊源，然后又把他已经订亲的消息透露给另一个被他哄骗的姑娘。现在已不是胡家怕他退婚，而是他巴着胡家不放，昨天已经正式下聘了。”
彩云听出吴小姑娘是受皋大小姐点拨才想出的法子，却没有说破，只是好奇地继续问她：“胡姑娘只是个民女，怎么会与公主有渊源？”
皋进谨抢答道：“乐安公主是太后流落民间时收的养女。”
言下之意就是有很大的可操作空间，彩云了然点头。这其实就是利用了那个渣男人想攀附权贵又爱脑补的特点，弄出点似是而非的假像，就算将来被他发现真相并非如此，他也无可奈何，毕竟胡家没有骗他。
吴双双被表哥抢了话头，撅着嘴转向展昭，好似刚刚才看到他：“展大侠？”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将展昭上下打量了一通，然后又往后略退了退：“二表哥没有骗我，展大侠果然是神采清朗、风骨俊秀，跟连姐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展昭和彩云面面相觑，皋进谨看着表妹一脸痴相，忙干咳两声，继续补充道：“乐安公主已订下了亲事，正在建公主府……”
彩云听着有点莫名其妙，这公主要成亲关她什么事？连家只是普通商人，想做公主的生意也轮不上。
“连姐姐，你和展大侠是不是又要外出查案？带上我吧，我肯定能帮上忙。”吴双双拉着彩云开始撒娇，让彩云头大不已。好在皋进谨还算有眼色，上前把他的小表妹拉开并低声劝了几句。
彩云忽悠想起皋进谨的特性，便问他：“皋小少爷可听知道集香居？”
皋进谨一脸得意：“当然知道啊，我还陪我娘和我姐去过呢！”
经过皋小少爷的介绍，彩云和展昭对集香居有了初步了解。这家店铺大约是前年开的，出售自制的各种美容用品和内服膏方。据说他们家的玉容膏和纤体膏效果奇佳，故而铺子虽然开在三县交界的偏僻之地，却依然生意兴隆。
马车快到开封府时，彩云问皋进谨：“皋小少爷，能把你的马车借我用用吗？”
“当然能。”皋进谨说着就准备下车。
彩云连忙拦住：“不急，而且也不能停在这里。”
吴双双也道：“二表哥真笨，怎么能让人看到你的马车放在开封府呢！”
展昭在心中吐槽：你们兄妹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进入开封府后衙，彩云得知包公正忙于公事，便先去了展昭房间，她背起手，微笑着看向展昭：“跟我说说，那位乐安公主是怎么回事？”


展昭倒水的手一抖：“刚才皋小少爷不是说了吗？她是太后的养女。”
彩云凑到展昭脸旁，如兰的气息呵到了展昭脸上：“那他为什么又要特意说公主即将下嫁，说完还偷偷看你？”
展昭暗骂皋进谨生事，再对上彩云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他只能实话实说：“当年太后回宫后即为公主请封，还私下派人找了大人，暗示想将公主许配给我，被大人婉拒。没想到公主身边服侍的人欺她不是皇家血脉，在背后说她的闲话，后来就有一些风言风语传了出来。”
“哦——”彩云拉长了音，“可太后为什么单单找上你了呢？”
展昭硬着头皮回答：“太后和公主回宫前曾遭奸人迫害追杀，我在救公主的时候曾有些许冒犯。”
彩云听后，半张着嘴又将下巴抬起，一个“哦”字眼看又要脱口而出。展昭只觉得官帽戴着有点热，想摘下来擦擦汗。彩云见他如此窘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本来还想接着问“如何冒犯”，现在也作罢放他一马，只调侃道：“看来这皋小少爷还真是很维护你，生怕他的小表妹嘴快说出什么来。”
展昭忙道：“他可不是维护我，他分明是怕你多想。”
彩云见展昭被吓唬得差不多了，也就不再逗他，两人开始说正事。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集香居确实有些奇怪。做生意的都想把店铺开在大城市，开在繁华地段，集香居却反其道而行之；还有京中那些高门贵妇，她们可都是见惯好东西的，什么样的美容圣品才能让她们愿意奔波数十里？
展昭和彩云将他们商量出的计划向包公作了汇报，然后又各自装扮了一番，坐上从皋进谨那儿借来的马车，向集香居驶去。

十二、杨柳疑
马车的颠簸很容易让人犯困，彩云坐在车里仅十多里就开始打盹，却没有像在江南那般靠在展昭的身上。看着彩云的睡颜，展昭伸手拂开她脸上的碎发，不料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彩云竟扭脸闪避。展昭这才意识到一件事：最近彩云似乎在下意识地抗拒与他身体接触，两人最亲昵的动作就是彩云捏了一下他的脸！
展昭有些心塞，果然这心中的阴影没那么过去，哪怕表面上彩云已恢复如故，可潜意识里并没有迈过那个坎。

距离目的地还有两三里时，彩云醒了，她略整了整自己的妆发衣裙，然后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向外看。狭窄的道路两旁几乎看不到人家，甚至连农田都没有，让人不禁疑心是到了某处深山老林，直到他们听到隐隐的嘈杂人声。
走下马车，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疾步来到彩云面前，圆圆的脸蛋上堆着天真无邪的笑容：“客人是第一次来吗？不如由小婢为客人介绍可好？”
彩云淡淡一笑：“好啊。”
圆脸小姑娘只扫了站在彩云身后的展昭一眼，然后就引着彩云往里走：“客人请走这边，第一次来小店的客人都要先诊脉，然后才由掌柜为客人配制专用膏方。待配好后，先在店中试用，确认没有不良反应，客人就可离去。”
彩云听着有趣，便问道：“那我这次买的用完了，能让下人来代买吗？”
圆脸小姑娘摇头：“客人最好还是自己来，我们掌柜的说了，凡不是亲自来购买试用的，小店一律不保证效果。”
好大的口气，彩云差点要笑出来。
“客人请先宽坐片刻，”圆脸小姑娘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个小木牌递给彩云。
彩云接过木牌一看，正面刻着个“肆”字，反面是“集香居”三个字和两根细长的枝条，看来这是个号牌。落座片刻片刻，便另有装扮不同的人上来奉茶，彩云伸手欲端，圆脸小姑娘却将茶杯往展昭手边推了推。
“茶是给这位客人的，我们掌柜的说诊脉前不给喝茶。”
从进门起就被无视的展昭端起茶盏举到嘴边，借以掩饰嘴角的笑意。彩云倒不觉得尴尬，还悄声打趣展昭：“居然有小姑娘不盯着你看，是不是有些失落呀？”

展昭无语，他又不是白玉堂，没兴趣惹人注目。正想回彩云两句，冷不防旁边又蹿出个杂役装扮的女子，躬着身子虎视眈眈地站在他侧后方。
“他是你爹吗？”女子指着展昭问彩云。
“咳咳，”展昭被呛到了：他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他不是我爹，他是我未来夫君。”彩云看出来人有些不对劲，“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所以才来买些能变美的东西。”
“他是你夫君，那我不能打他。”来人似是自语，“掌柜的说，外面的男子都很坏，除了爹爹、兄弟、夫君以外，我都能打。”
展昭乐了，他问这个明显不懂武功的女子：“你准备怎么打我？”
话音刚落，只见那女子蹲下身，双手握住椅子腿，然后就将展昭连人带椅子举了起来：“我把你扔出去就行了。”
彩云见状大惊，忙叫她把展昭放下。随即她才发现，这个能轻松举起展昭的女子身量极高，站直了身子只怕比展昭也矮不了多少。
椅子被轻轻放下，方才给彩云号牌的圆脸小姑娘匆匆跑来。“姐姐你怎么跑这里来了”，原来她们是姐妹。圆脸小姑娘将高出她一个脑袋的姐姐拉到身后，又连连向彩云展昭致歉，在二人明确表示不计较后才一起离去。
又过了约一盏茶时间后，轮到彩云到帷帐内诊脉，眼尖的她看到排在她前面的那个号牌上刻的是个“三”，而非“叁”。与此同时，展昭踱着步走出等候室，四下观察后拦下一个看起来有些羞怯的女子。
“我问你些事情，若你说得好，这些钱就是你的。”展昭晃着手里钱串。
被问的女子使劲点头，然后就真的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从她口中，展昭得知那个力大惊人的女子叫杨儿，因心智有些问题，很多人都叫她“二傻子”；杨儿的妹妹叫柳儿，聪颖泼辣且爱财如命。这对姐妹是一年前从别处流落到此，后被掌柜的收留在铺子，妹妹柳儿接待来客，姐姐杨儿在后院干粗活。
展昭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杨儿就是张起口中的“杨二傻子”，是她揍了欲对姚瑛行不轨之事的张起，还带走了惊慌失措的姚瑛。按眼前女子的说法，集香居掌柜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女子，那么姚瑛是否也在这里呢？掂掂手中的银钱，展昭准备去会会那个钻在钱眼的里柳儿。
小财迷柳儿见到展昭手里的钱后眼里立刻放出光来，一改之前对他的无视，好话成串地往外蹦。可当展昭要打听与杨儿有关的事时，柳儿将已经拿到手的钱又推了回来，只说姐姐心善，经常会救下遭遇不幸的人，但那些人的去向她并不知道。至于杨儿干活的地方，柳儿从来没去过，掌柜的也不许多问。
展昭看出柳儿戒心很重，便没有再问下去。

十三、挖掘
彩云离开诊脉室后又被领到后院，如果不明说，她只怕会以为这是一家客栈。关上房门，彩云将房内仔细检查过后才坐下松口气。方才诊脉时那位大夫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看，只因彩云皮肤白皙柔润，根本就不需要买产品。好在彩云机灵，假称是要取悦夫君欲作掌上舞，才想来买纤体膏。
“怎么啦，查得不顺利吗？”展昭看不得彩云耷拉脸。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来偷密方的了，我怕他们起疑，不敢十分坚持。”彩云叹道，“要是有现成的药让我看看就好了。”
展昭手腕一翻，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掌心。

“哎，还是你有办法。”彩云惊喜地拿起药丸，先放到鼻前闻了闻，又将拿温水将它化开，然后用小指尖沾了少许放进嘴里。
“这不就是益母草吗，”彩云皱着眉又咂了两下，“好像还有点别的成份……”
今日的发髻梳得有些偏紧，这让彩云觉得发间有些痒痒，她伸进手指使劲挠了挠。神仙玉女粉确实有“除颇灭瘢、退皴皱”的作用，可短短旬月间就能让皮肤平滑如少女，怎么想都有问题。展昭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住彩云的双臂——还好，彩云醒着时并不排斥他的接触。
“别这么用力挠头，小心挠秃了。”
彩云美目斜睨：“胡说，你秃了我都不会秃。”
展昭只能点头应和，这时楼下突然起的喧哗，打断了他要说出的话。
“二傻子，你要是再不管好你的傻狗，我就打死这小畜生！”尖利的声音配着气急败坏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声“哎哟”。
“你要是再管不好你的破嘴，我就撕烂它！”柳儿气势汹汹地叉着腰。
被怼的女子似乎有些忌惮，有些气不直理不壮：“你看看我这衣裳！”她的衣裳有大片污渍，彩云站在二楼往下看都能看清。柳儿瞄了瞄，从袖中取出钱袋，数了一小把扔给对面的女子。
由于动静太大，走廊上站了不少人看热闹，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分年龄背景。有爱听八卦的，自然就有爱讲八卦的，很快就有人冒出来作起了“讲解”。原来那个杨儿曾经救了一条受伤的小狗，后来见那狗一直赖着不走，干脆就养了起来。本来这不算什么事，可最近那狗似乎传染了主人的傻劲，经常叼回一些又脏又恶心的东西。
看着昂首离去的柳儿，彩云若有所思，转身让展昭把柳儿叫来。见到柳儿后，她拔下头上的攒珠钗放到面前：“你服侍的很周到，这支钗是打赏你的。”
柳儿盯着珠钗，双手紧紧捏住了衣边：这支钗至少能买五十亩上品地，她抬眼看向彩云，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你想让我干什么？”
好聪明的姑娘，彩云笑了：“我实话告诉你，集香居抢了我的生意，可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纵使我有靠山，也得有铁证才能将其击垮。”
柳儿半信半疑，她在刚见到彩云时就心生怀疑，生得这么美还来集香居肯定有其他目的，所以她才通过号牌告知内堂这不是正经客人。
彩云看出柳儿犹豫，将珠钗往前推了推，又取下腕上的嵌宝手镯：“说了钗是打赏你的，你就拿着，如果你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这只手镯也归你，而且日后我可以庇护你和你姐姐。”
柳儿的眼神终于变了，她直视着彩云：“你真能护住我们姐妹？”可不待彩云回答，她便沉声道：“来集香居的客人，无论是买外用还是内服，见效都非常快，可她们一旦停用就会反噬，有的皱纹比以前更多更深，有的斑痕比以前更重更大。还有，我姐姐经常会被叫去蒙着眼干活。”说到此处，柳儿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就我姐姐那个样子，有什么必要蒙她的眼睛！”
柳儿离开的时候没有拿珠钗，也没有拿手镯。全程充当背景板的展昭这时才开了口：“好聪明的小丫头！如果你真的搞垮集香居，那时她能拿到的肯定不止这些；如果你失手败北，那她现在就是拿了这些也只是有命拿没命花。”
彩云笑着端起茶杯：“你也觉得她很不错吧？”
展昭刚要点头，却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你想干什么？”
彩云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爹把娘留下的香料铺子放到了我的嫁妆里，但是我和你成亲以后肯定没什么时间打理铺子，所以我就想——”
“你是想招募这姐妹俩？”展昭秒懂，随即他又忍不住打趣起彩云来：“你这小算盘打的，大人他们在开封府都能听见。倘若专心经商，彩云你肯定能成为——嗯，成为女中陶朱！”
彩云瞄着展昭的双唇，只要他敢说出“奸商”两个字，她就让人把杨儿找来。
似是察觉到了有危险将近，展昭立刻闪到屋子的另一边，随即脸上的笑容却也渐渐退去。他在屋中踱着步走了几个来回，又到走廊上走了一圈。
“这楼不太对劲。”

十三、挖掘
彩云离开诊脉室后又被领到后院，如果不明说，她只怕会以为这是一家客栈。关上房门，彩云将房内仔细检查过后才坐下松口气。方才诊脉时那位大夫一直用狐疑的眼神盯着她看，只因彩云皮肤白皙柔润，根本就不需要买产品。好在彩云机灵，假称是要取悦夫君欲作掌上舞，才想来买纤体膏。
“怎么啦，查得不顺利吗？”展昭看不得彩云耷拉脸。
“他们好像把我当成来偷密方的了，我怕他们起疑，不敢十分坚持。”彩云叹道，“要是有现成的药让我看看就好了。”
展昭手腕一翻，一颗龙眼大小的药丸出现在他的掌心。

“哎，还是你有办法。”彩云惊喜地拿起药丸，先放到鼻前闻了闻，又将拿温水将它化开，然后用小指尖沾了少许放进嘴里。
“这不就是益母草吗，”彩云皱着眉又咂了两下，“好像还有点鹿角……”
今日的发髻梳得有些偏紧，这让彩云觉得发间有些痒痒，她伸进招待费使劲挠了挠。神仙玉女粉确实有“除颇灭瘢、退皴皱”的作用，可短短一个月就能让皮肤平滑如少女，怎么想都有问题。展昭小心翼翼地上前拉住彩云的双臂——还好，彩云醒着时并不排斥他的接触。
“别这么用力挠头，小心挠秃了。”
彩云美目斜睨：“胡说，你秃了我都不会秃。”
展昭只能点头应和，这时楼下突然起的喧哗，打断了他要说出的话。
“二傻子，你要是再不管好你的傻狗，我就打死这小chu生！”尖利的声音配着气急败坏的脸，紧接着又是一声“哎哟”。
“你要是再管不好你的破嘴，我就撕烂它！”柳儿气势汹汹地叉着腰。
被怼的女子似乎有些忌惮，有些气不直理不壮：“你看看我这衣裳！”她的衣裳有大片污渍，彩云站在二楼往下看都能看清。柳儿瞄了瞄，从袖中取出钱袋，数了一小把扔给对面的女子。
由于动静太大，走廊上站了不少人看热闹，果然八卦是人类的天性，不分年龄背景。有爱听八卦的，自然就有爱讲八卦的，很快就有人冒出来作起了“讲解”。原来那个杨儿曾经救了一条受伤的小狗，后来见那狗一直赖着不走，干脆就养了起来。本来这不算什么事，可最近那狗似乎传染了主人的傻劲，经常叼回一些又脏又恶心的东西。
看着昂首离去的柳儿，彩云若有所思，转身让展昭把柳儿叫来。见到柳儿后，她拔下头上的攒珠钗放到面前：“你服侍的很周到，这支钗是打赏你的。”
柳儿盯着珠钗，双手紧紧捏住了衣边：这支钗至少能买五十亩上品地，她抬眼看向彩云，脸上带着几分纠结：“你想让我干什么？”
好聪明的姑娘，彩云笑了：“我实话告诉你，集香居抢了我的生意，可来这里的客人非富即贵，纵使我有靠山，也得有铁证才能将其击垮。”
柳儿半信半疑，她在刚见到彩云时就心生怀疑，生得这么美还来集香居肯定有其他目的，所以她才通过号牌告知内堂这不是正经客人。
彩云看出柳儿犹豫，将珠钗往前推了推，又取下腕上的嵌宝手镯：“说了钗是打赏你的，你就拿着，如果你把你知道的秘密告诉我，这只手镯也归你，而且日后我可以庇护你和你姐姐。”
柳儿的眼神终于变了，她直视着彩云：“你真能护住我们姐妹？”可不待彩云回答，她便沉声道：“来集香居的客人，无论是买外用还是内服，见效都非常快，可她们一旦停用就会反噬，有的皱纹比以前更多更深，有的斑痕比以前更重更大。还有，我姐姐经常会被叫去蒙着眼干活。”说到此处，柳儿自嘲地笑了笑，然后才继续道：“就我姐姐那个样子，有什么必要蒙她的眼睛！”
柳儿离开的时候没有拿珠钗，也没有拿手镯。全程充当背景板的展昭这时才开了口：“好聪明的小丫头！如果你真的搞垮集香居，那时她能拿到的肯定不止这些；如果你失手败北，那她现在就是拿了这些也只是有命拿没命花。”
彩云笑着端起茶杯：“你也觉得她很不错吧？”
展昭刚要点头，却又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你想干什么？”
彩云的脸上浮现出两抹红晕：“爹把娘留下的香料铺子放到了我的嫁妆里，但是我和你成亲以后肯定没什么时间打理铺子，所以我就想——”
“你是想招募这姐妹俩？”说的是问名，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展昭说罢又忍不住打趣起来：“你这小算盘打的，大人在开封府都能听见。倘若专心经商，彩云你肯定能成为——嗯，成为女中陶朱！”
彩云瞄着展昭的双唇，只要他敢说出“奸商”两个字，她就让人把杨儿找来。
似是察觉到了有危险将近，展昭立刻闪到屋子的另一边，随即脸上的笑容却也渐渐退去。他在屋中踱着步走了几个来回，又到走廊上走了一圈。
“这楼不太对劲。”

十四、惨相惊现
天赋是种很神奇的存在，有些人不用特意去学就拥有某种技能，比如彩云天生对数字敏感，展昭天生对距离极其敏感。
在勘察此处环境时，展昭目测过这座建筑的长度。可此时他却猛然发觉，二楼走廊与建筑外墙的长度相差无几，却比一楼大堂长——不多，大约两步。
彩云听了展昭的描述后，丝毫没有怀疑他作此判断的准确性：“你的意思是——有夹层？”
展昭点头：“夹层一般是做暗室，可这两步大的地方够做什么？”
“通道。”两人异口同声。
可是这个通道是通向哪里的呢？这座楼左右皆无贴邻建筑，后院是炮制药材的场所，那里只个小库房和一座棚子，与主楼也还有段距离。没有想很久，展昭和彩云就都想到了地下这个答案。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有人来敲门，开门后有侍者提着个大号的食盒走了进来。食盒里放着饭菜汤水，侍者一一取出放在桌子上后躬着身退了出去。饭菜很丰盛，有鱼有鸡有时蔬，彩云习挨个验过确认无毒后，两人才放心地饱餐了一顿。
展昭早就对彩云的验毒药粉感兴趣了，饭菜都已验过，他便顺手拿起形似挖耳勺的小药匙，舀了一点药粉倒进了那只拿来化药丸的杯子里。出乎他的意料，杯中原本色如茶汤的水竟渐渐变成了无色！
那枚药丸有毒，彩云可惜她的药粉只能验是否有毒，却不能显示是何种毒物。展昭则想起彩云之前且手指沾着尝了一点，顿时紧张万分。
“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适？解毒丸带了没有？要不要先吃一颗？”
彩云再三表示自己没事，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涌上了心头，她用药匙沾了些杯子里的水放在烛火上烧，又用手轻轻扇了扇。
“是丹砂和砒霜。”彩云看着烧过的药匙惊道，“古籍记载，湘黔之地曾有人每日服食少量砒霜使肤色变白，服食丹砂保容颜不老且死后尸身不坏。”
展昭无法理解这种疯狂行为，为了漂亮就去吃毒药，难道美比命重要？不过无论多么难以理解，那也是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自己吃下去的，现在这些来这里的客人可不知道自己花重金买来、能让她们变美的东西有毒。
“ 叩叩叩。”又有人来敲门，彩云以为是来碗筷的，便开了门，谁知门外站着的竟是杨柳姐妹。
“新娘子姐姐，小乖不见了。”杨儿一脸要哭的表情。
彩云和展昭一脸懵，柳儿赶紧解释：小乖就是杨儿养的那条瘸狗，杨儿每天干完活回来都要先喂它，可今天她回来后怎么都找不到小乖。杨儿头脑简单，她也知道小乖最近经常挨骂挨打，就以为是谁终于忍不住把它打死了。柳儿怎么哄都没用，只好带她来找彩云这个新主子。
“杨儿，你今天在哪儿干活的？”展昭不知何时靠近了杨儿。
“啊？”杨儿茫然地看着展昭，又看向妹妹柳儿。
展昭把彩云拉到一边，以仅他们能听到的音量告诉她，杨儿身上有股奇怪的臭味，这种臭味展昭只在老韩身上闻到过。彩云当然也闻到了杨儿身上的气味，但她只以为是杨儿的体味，却不知那竟然是尸臭。
杨儿哪里说得清自己今天在哪里干活，她只记得今天一直在捶打什么。彩云拿出哄昊云的耐心，慢慢地引导着杨儿，最后他们被杨儿带到了后院一个角落，那里放着个硕大的药杵。彩云提着灯笼察看四周，却意外看到了趴在地上的小乖，它的旁边掉落着一些污秽之物，展昭看后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找到了小乖，彩云让杨柳姐妹去休息，她和展昭也回了房间。
展昭脱去了外袍，露出里面的夜行衣，他见彩云也换了短衣，便想拦她：“我去找暗道入口，你睡吧。”
彩云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展昭看着彩云脸上的坚定，只能同意：“那就再等一个时辰，夜再深些。”
吹灭烛火，两人和衣横躺到床上，闭上眼小憩。若是在平时，此刻两人定是要腻歪一番，可是现在他们谁都没有这念头。
夜间的一个时辰过得很快，展昭和彩云起身直接去一楼大堂。两人对于寻找暗室暗道都颇有心得，很快他们就发现白天的诊脉处有异常。看似有三个隔间，可实际上仅有两间是真的，最里边一间的门锁被捅开后，里面是又窄又长的走道。
展昭率先走进暗道，点亮了火折子后才让彩云同进。两人沿着窄窄的走道走了七八步后，就见眼前出现了向下的台阶。展昭一手执火折子，一手扶着走在身后的彩云，顺着台阶拾级而下。到了平地处，两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又转过一个弯，眼前突然有了光亮。
抬眼看去，这是个很大的空间，四周墙壁上插着火把，跳动的火苗显示这里设有精妙的通气孔。待向地面看去，展昭登时大骇。
“不要看！”展昭转身去捂彩云的眼睛。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一具具明显是遭到虐杀的女尸对彩云造成了极大冲击。“唔——”，彩云转身呕吐。展昭想让她离开，反正他已经发了信号通知埋伏的捕快，可彩云只以手背擦了下嘴角，就弯腰翻找起来，企盼这当中还有幸存者。
“救，救命……”，角落里传来了微弱的呼救声。
彩云忙向声源跑去，呼救者听到脚步声，伸出手向前作出爬行的动作。彩云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人手背上瓜子形的胎记，她忙问：“你是姚瑛吗？”
那只努力向前的手顿住了，展昭也停止翻找，向这边看来，彩云一边为她止血一边道：“是小平小安让我来找你的。”
“小安~”一声喃喃低语——果然是姚瑛，彩云看着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心中升起了浓浓的自责。

十五 、报应轮回
接到展昭信号的捕快们迅速将集香居团团围住，数十支火把照得亮如白昼，店中伙计和客人被惊醒，纷纷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展昭亮明身份，只说有歹人混了进来，捕快们拿住了歹人就会离去。
客人们自是相信展昭，皆依其言回到各自房中，除此之外的人则被集中到了一楼大堂。展昭气场全开，大堂里响起他极富威慑力的声音。
“田掌柜是哪一位？展昭有话要问。”
短暂的安静后，一个长着吊梢三角眼、留着老鼠胡须的男人站出来，冲着展昭拱了拱手：“在下便是店中掌柜，不是展大人所问何事？”
展昭眼角瞟向柳儿，只见她微微点了点头，遂出手将其拿下。田掌柜喊冤枉拼命挣扎，众人也不解掌柜的为何被擒，这时杨儿突然大声道：“他不是掌柜的！”
几个正对着展昭送秋波的都回头训斥：“你个二傻子，连掌柜的不认识了！”
柳儿顾不上与这几个人吵架，忙去拉杨儿，生怕她得罪展昭，可杨儿却固执地一口交定，展昭抓住的人并不是掌柜的。彩云见状起了疑心，她盯着那人的脸仔细看了看后道：“展昭，扒他的两鬓。”
展昭也反应过来，他伸手捏住此人鬓角，然后使劲一揭，只听一声惨叫，这人的五官位置就起了变化。
“二掌柜！”柳儿惊叫起来，彩云也认出这是白天给她诊脉的人。
展昭灵光乍再，他向杨儿走近一步：“杨儿，把小乖借我一会儿。”
杨儿把小乖往怀里抱了抱，眼含警惕，柳儿虽不解展昭之意，但出于对彩云的信任，还是哄着杨儿借出了小乖。
彩云也迅速了解的展昭的用意，问二掌柜真正的田掌柜住在哪里。白天展昭就已注意到小乖其实是条猎犬，它会叼来那些污物则是猎犬叼回猎物的本能。
一路冲进田掌柜的房间，只见其床铺上的被褥全都被掀起，展昭伸手一摸，尚有余温，再一敲床板，明显是空声。开启机关并不难找，就是床框上镂雕图案当中的一块，那一处的漆色明显比旁边淡一些。

再次下到暗道，田掌柜果然是个狡猾的，从他房间的暗道可以直通那个地下屠场，小乖冲到了另一侧墙的角落后就对着那里狂叫。
展昭敲了敲墙壁，断定墙后还有通道。彩云观察了四周，很快就发现旁边的一支火把有些特别，她伸手一扭，墙角吱呀着打开了一道门。穿过门后追了大约二十来步，通道渐渐向上，最后在到达地面处，田掌柜奔逃的身影出现了，小乖跳起来一个猛扑。
“你这死狗，竟然敢咬我！”
展昭和彩云一齐停住脚，看着小乖扑咬，只是它到底体型不够大，田掌柜还是挣脱开来。谁知就在他挣脱的一瞬间，他竟又为用力过猛连退数步，滑落进身后一个大池之中。
“啊——”田掌柜的惨叫顿时响彻云霄。
展昭拿了火把走近细看，发现那是个石灰池。小乖趴在池边低声呜咽，展昭推测这应该是用来处理尸体的。生石灰遇水即产生高温，田掌柜惨叫着在又大又深的石灰池中拼命挣扎，也不知他此刻有没有想起那些被他虐杀的女子。
大约是祸害遗千年，残忍又狡猾的田掌柜居然没被烫死，带着清醒的意识被押回了开封府。集香居的一干人等也被带回挨个问讯，不知情的做好口供离开，参与恶行的全部下狱。经过包公的审理，众人才知道那个名叫田利的恶人为何要虐杀那些年轻女子。
田利原是个调弄香脂的小商人 ，忽一日拾得一本据说是大唐传下来的奇书。书中详细描写了西洋大秦国贵女求美奇方，什么口服砒霜、水银入浴，更恐怖的是书里还记载说用人身上的脂油制成香膏，能美肤纤体，而且在提取脂油时被提取的人越痛苦越恐惧，效果就越好。书末写大秦国曾有一贵夫人为追求年轻美貌，虐杀了百余名妙龄少女，接着还罗列了各种虐杀方法。
开封府上下都被田利的恶行震惊了，包公默许了下属对其用刑，公孙先生还提议上书仁宗判其凌迟之刑。

与往常不同，彩云没有丝毫破案后的喜悦。集香居地下只找到两个幸存者，一个是伤痕累累的姚瑛，另一个只有轻伤却成了疯子，彩云为此自责不已。连父和展昭轮流劝慰开解，却丝毫不起作用。今日退堂后，展昭又来到连家，他找了能让彩云暂时宽心的法子。
开封府大牢，田利看着展昭和彩云正欲叫骂，却听彩云沉着声问他：“你知道那个石灰池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水吗？”
田利登时一副死也要死个明白的表情，那石灰池平时只放生石灰，待到化尸时才打开后院那口井的暗闸往里面放水，怎么他那天摔下去时已经有那么多水？只听彩云冷笑道：“那天你踢了小乖一脚，它跑到到地面上来后就跑不动趴下了，后来杨儿来找它，你猜猜她是在哪儿找到小乖的？”
肯定是那个二傻子在找狗时无意中碰到了开闸机关！田利的舌头被烫坏了，含糊不清地叫骂。展昭在一旁补刀，细说了二掌柜的易容被杨儿发现一事。
报应！这是田利晕过去之前最后的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