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演前，袁雪芬象往常一样，坐在后台认真地化妆。《文汇报》记者梅朵推
门进来，请她谈谈排演这个戏的感想。袁雪芬说：“这次只是一种很冒险的尝试，
是很幼稚的，希望大家指教、帮助。我过去是演青衣的。从花旦演到老旦，从年
青演到年老，从没演过。不过对祥林嫂这个人物，我在农村里是有印象的。我喜
欢‘祥林嫂’这部戏，因为太现实了。祥林嫂在乡间、在城市都普遍存在着。”

    谈到越剧，她说：“雪声剧团一共二十多个人，我们在一块工作已经很久了。
我们在一起的目的，不只是为钱，而是为着能够用大家的力量把越剧改良，使它
进步。自然，因为一般绍兴戏的内容都是公子落难和儿女私情，所以人们把它看
成没有价值。但是，我们可以把它的内容改变而让它有社会意义的。”记者对她
这种精神表示敬佩。访问的内容，他以《后台的祥林嫂》为题在报上发表了出来
①。
    ①《文汇报》1946年5 月9 日

    开场的时间就要到了。后台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有种特殊的紧张气氛。南薇
从外面进来，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得了！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文艺界的前
辈和知名人士。田汉、洪深、佐临、史东山、费穆、张骏祥、欧阳山尊、李健吾、
白杨、丁聪、张光宇、胡风……都来了。门口的签名簿上，写满了这些知名人士
的名字。”这些人士都是许广平请来的。当时有人称这是一次文化界的“群英大
会”。确实，文化界有这么多名流来看越剧，也还是第一次。他们坐满了二楼的
楼厅。袁雪芬对这些名字都不熟悉，她笑着对南薇说：“你做啥吓得这样子？”

    第一幕在鲁府厅堂。第一场是接着序幕的。戏里增加了小说中没有的情节：
卫姑娘的父亲原是鲁府的长工，她小时候到鲁府来玩，与少爷阿牛两小无猜，常
做游戏，假扮成亲。现在阿牛少爷又来找她纠缠，她则表示“我与你贫富不同天
外隔，只恐怕仰攀不到少爷身”。第二场是阿牛少爷成亲，他又对卫姑娘提起儿
时之事，她仍正言回答：“少爷说话欠思量，如何想起我穷姑娘……”袁雪芬按
照一个贫苦农家少女的面貌来演卫姑娘，正派朴实，没有丝毫意惹情牵的地方。

    第二幕在祥林家。此时祥林嫂已经成家。婆婆正为祥林的弟弟祥根之婚事没
有钱办不成而焦虑，便和祥根策划，要把祥林嫂卖到贺家坳去。病危中的祥林听
说后，让祥林嫂赶快逃走。

    第三幕在鲁府花厅。后面一排长窗，墙上挂着字画对联，厅内是红木桌椅。
    祥林嫂到鲁府帮佣已经几个月了。婆婆借故来把她领走，到了外面，突然被
人用绳子捆起来拖进船里抢走了。

    第四幕在贺家坳。第一场是抢亲成亲。祥林嫂被卫癞子抢来，强逼与贺老六
成亲，她死不相从。袁雪芬演得很真实，完全进入了角色，演到祥林嫂用头撞台
子时，她猛一撞就把台子撞倒了。第二场是贺老六病逝，阿毛被狼吃掉，大伯来
收房子，卫癞子逍债。祥林嫂只好再到鲁府去帮佣。

    第五幕仍在鲁府花厅。这一幕用灯光的明暗分成四场。

    前三场以祥林嫂说“我真笨，真的，我只知道下雪天狼在深山里没有东西吃，
会到村里来的……”为基干，表现她重回鲁府后的处境。袁雪芬念这段台词时，
细致地刻划了祥林嫂在不同时候的心理活动和精神状态。笫一场是真切悲痛地向
人诉说阿毛遭到的不幸；第二场只有几句话，但已有些精神恍惚；第三场带有些
麻木地自语，引起别人嘲笑后，她仍用木然的目光和平板的声调重复，揭示出精
神上受到的摧残与折磨；第四场是准备祝福的时刻，祥林嫂捐门槛回来，被阿牛
少爷（现在是老爷了）赶出了鲁府。

    尾声是在高升客店外。袁雪芬演的祥林嫂两眼茫然，拖着疲惫的脚步上场。

    她手里拿着鲁家奶奶发付的五百文工钱，铜钱一枚一枚地撒落在地上而毫不
知觉。